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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忆

“回忆是心上的一道永远无法填补的裂缝，伴着时间尘埃的跃动，偶尔闪现几缕动人的微茫。”
　　当小宇在一次偶然的机会阅读《忆》这一段时，他的眉头没有抚平，和他平日里批阅着公司各部门堆积成山的文件时的表情没有两样，只是眼眶里闪烁了几下神情的光芒，他忽然捻掉了几乎要烫手的烟头，原来不知不觉，他已呆坐了这么久。
　　一时间，回忆像是被《忆》这个咒语唤起，脱开了长久以来被压迫着的束缚，以强大的无法抵挡的汹涌姿态扑面而来。小宇本不该让它卷土重来的，他以为它早在岁月的覆盖下腐朽成泥，他早已将它彻底地打压进不为人知的黑暗面里，可是现在，它怎么能如此轻易地滚滚袭来——
　　那时，小宇还是个稚气的初中生，在班里人缘很好。学习生活是乏味的，“新来的转学生小胖子”自然成为了大家找乐子的对象，转学生小佟因为肥胖自卑，他不敢拒绝同学无理的要求，不怀好意的男生总是约他去打篮球。
　　篮球在男孩们的手中飞快的流转，小佟仿若马戏团里无知的海豹在篮球的来回戏弄下没了力气，他的背上、脸上因肥胖挤压出的缝隙里，溢出一道道眼泪一般的汗水，终于，一个急速飞来的篮球将他砸倒在地。
　　一切如同事先编排过一般，刻意放大的嬉笑怒骂声，肥胖肉体撞击地面发出的闷响，细碎的尘土飞起的沉默，全部糅碎在这无情的空气中。小佟勉强地扯出一个妥协地笑脸，敲了敲结实的脑门，自责的怨道：“我真笨，连个球都接不到。”几个男生深感满足的离开了，偌大的球场上只有一个沾满尘土的笨重的身体和快要干瘪的球，风在无力的抽噎着。
　　“为什么不反抗！”一个强有力的声音打乱了沉默的气息，小宇毫不犹豫地伸出白净修长的右手，小佟犹豫地看了看自己狼狈的模样，别扭地挪动着肥胖的身体试图起身，可精疲力竭的躯体已经无法动弹，他还是不忍心用那肮脏的手去握紧那样一只白净的手，就像每一次渴望关怀，渴望被重视，却一次次被残忍的现实打败，打进一个阴暗潮湿的精神地狱。小宇的手再一次向前，这一次，他紧紧握住那肥大却无力的手。
　　“以后你不要再被欺负了，我是你的朋友，你可以找我。”
　　小佟不敢相信，他的生活竟然融进了一些温暖的元素：清晨里小宇带来温热的牛奶，和小宇在篮球场上挥汗如雨，被围堵时小宇及时的出现，嘲笑声慢慢地减少。因为小宇，他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温暖，仿佛一株濒临死亡的苇草突然找到了水源，他不敢承认，其实某种感情已经被埋在心底，在这个适宜的温度下，破土而出，即将枝繁叶茂。
　　可他们不知道，温暖的空气里往往容易滋长不安的分子，流言蜚语一时间如同脱了缰的野马飞快地攻占了人们的心。“他们好像是同性恋耶……”“应该不像是单纯的友情吧。”这样的话语每天都在人们的口中传送着，议论着无关自己的事情，人们总是可以无关紧要的夸大其辞，当事人的感受完全不再考虑的范围内。
　　外人轻蔑古怪的眼神、同学的指指点点压得小宇透不过气，刚开始，他试图告诉自己，不用在意别人无端的误解，不要怀疑他们坚定的友情。可是，每当小佟用无助地眼神向自己求助，每当小佟依赖地寻求他的关怀，小宇都没有办法坚定那个信念，他不知道自己这样的关怀究竟是对小佟好，还是害了他。
　　他反复与自己的心捉迷藏，想要逃开那个不堪的事实，却又再一次被自责与羞耻束缚。
　　小宇终于决定了，他板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，哽主喉咙里最后一丝残存的湿润，他无法直视小佟真诚的目光，他无法直视内心最真实的感情，他的话语轻得像薄薄的飞出的刀片，直直的切在小佟的心里：
　　“我们还是不要再联络了。”
　　小宇对小佟最后的回忆可能只是他转身逃走的背影，那个摇摇晃晃笨重却脆弱的背影，那个义无反顾地背离现实的背影，绝望而悲伤。
　　流言因小佟的转学而飘离了小宇的生活，与小宇希望中的一样，不留一丝痕迹。这样的结局换来了他内心片刻的欢愉，带走了一种永远无法言说的情愫。
　　“回忆过去，痛苦的相思忘不了，为何你，总在拨动我心跳……”音符打断了小宇绵长的回忆，他长长的舒了一口气。曾几何时，他的心一直都在告诫自己忘掉回忆，忘掉过去，可是又有谁能体会，回忆是感情的生命线，线的一头连着感情没有源头的悲伤，而另一头则是永不老去的孤单。
　　他缓缓地点燃了一支烟，深深地吸了一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