翠翠第二天第二次在白塔下菜园地里,第二次被祖父询问到自己主张时,仍然心儿怦怦的跳着,把头低下不作理会,只顾用手去掐葱。祖父笑着,心想:“还是等等看,再说下去这一畦葱会全掐掉了。”同时似乎又觉得这其实有点古怪处,不好再说下去,便自己按捺住言语,用一个做作的笑话,把问题引到另外一件事情上去了。
天气渐渐的越来越热了。近六月时,天气热了些,老船夫把一个满是灰尘的黑陶缸子,从屋角隅里搬出,自己还匀出些闲工夫,拼了几方木板,作成一个圆盖;又锯木头作成一个三脚架子,且削刮了个大竹筒,用葛藤系定,放在缸边作为舀茶的家具。 自从这茶缸移到屋门溪边后,每早上翠翠就烧一大锅开水,倒进那缸子里去。有时缸里加些茶叶,有时却只放下一些用火烧焦的锅巴,趁那东西还燃着时便抛进缸里去。老船夫且照例准备了些发痧肚痛、治疱疮疡子的草根木皮,把这些药搁在家中当眼处,一见过渡人神气不对,就忙匆匆的把药取来,善意的勒迫这过路人使用他的药方,且告人这许多救急丹方的来源(这些丹方自然全是他从城中军医同巫师学来的)。他终日裸着两只膀子,在方头船上站定,头上还常常是光光的,一头短短白发,在日光下如银子。翠翠依然是个快乐人,屋前屋后跑着唱着,不走动时就坐在门前高崖树荫下,吹小竹管儿玩。爷爷仿佛把大老提婚的事早已忘掉,翠翠自然也早忘掉这件事情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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