全家搬到深圳后,我进入一所重点中学教数学。由于学生是精挑细选的,老师教起来当然得心应手,愉快得很。可是,我忽然注意到近来有位学生似乎非常心不在焉,上课时老是对着天花板发呆。期中考试,他的数学只得了15分—全班就他不及格,而且分数非常之差。 这位同学对成绩的大幅滑落讲不出任何理由,只是一再说他上课听不懂。我却觉得他不用功,告诉他说要找他的家长谈谈。 他立刻紧张了起来,说他5岁时父亲生病去世了,母亲后来改嫁,他只好和奶奶一起住。家里经济情况很好,可奶奶年纪大了,如果知道他功课不好,一定会非常伤心。 略加考虑,我除了鼓励他上课用功一点外,还表示愿意替他补习数学,从当天晚上就开始。他起初不大愿意接受我做义务家教,但由于我的坚持,他只好晚上乖乖地在我的督导下做习题。 我发现他其实不笨,只是对数学反应慢了一点,每周补习两次后,他终于赶上了进度,考得越来越好。两个月后,我就不用再特殊关照他了。可这时他已经和我很亲密,有事一定会来找我商量,包括一些人生方面的问题。 他考大学也算顺利,上学前还特意来向我告别。没几天,我收到一封他的信,内容令我大吃一惊: “老师,请原谅我骗了您一次。当年功课忽然一落千丈,是我故意的:我爸爸去世得早,所以我特别想有个爸爸,这样即使有什么问题,我也好问问他。因此我心生一计,发现英语、语文和数学老师都是男性,就决定假装功课不好,看看他们反应如何。 英语老师对我的成绩无动于衷,将考卷发给我时,一点表情都没有。语文老师将我臭骂一顿,还罚站一节课——我虽然只上高一,但是我最怕罚站的羞辱,当然心情不好。第二天,我背不出《赤壁赋》,他立刻又罚站,下课时向全班宣布,他已放弃了我。 惟一关心我的人就是您。其实,我只要您关心就够了,完全没想到您会免费当家教。我必须假装不懂,装了整整两个月才脱离苦海,却发现自己还是很会演戏的。 从那以后,我把您当作爸爸,有什么事都问您,您也会给我建议。我还偷偷地学您的为人处事,您待人诚恳,我也尽量对人诚恳。 在此,我要请您原谅我:当年骗您实在是迫不得已,因为我太需要一个好爸爸了。难得您对我的关怀,让我凡事有个人可以商量。在我功课不好的时候,您没有放弃我,所以,您是一生中对我影响最大的人。” 看完这封信,我出了一身冷汗:一天到晚考学生,却很少想到学生也在考老师。这位学生出了一道考题,显然只有我通过了那场考试。 从此,我特别注意所谓“差生”,无论他们的成绩如何,我都不轻言放弃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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