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、阅读下面的文字,回答1-4题。
永远的断章
沈检江
卞之琳这个名字长久地散发着沉静、睿智而潇洒的书卷气和文人气,仿佛永远年轻,永远俊逸,永远超然物外。他是为诗而塑就的,而且是为东方和西方共同塑就的,念一念他的诗,听一听那充盈、茁实而轻灵的音响,多么美妙、动听。读他的诗,读他的文章,仿佛感到是来自古代的才子,沐浴过欧洲文化之雨,又来到了现代中国,用天赋的手拨响了白话诗的语言与格律的琴弦,发出似曾相识又非同凡响的音韵。谁派遣他来接受苦难而伟大时代的考验,让他经历民族危亡的血与火的洗礼,让他来谛听民族之声和诗歌之音,要言不繁地品析现代诗歌的短长与出路?谁又赋予他西方和东方的双重古典文化涵养,像先知般清醒地审视与评判诗的当下形态?我想,有时候,天神来到人间,在天堂和人世的对撞与融合之中,会露出平凡的笑容和卓越的破绽——他是古典的现代,又是东方的西方;他窥透了古今中外诗歌的奥秘,并铸造出充分合理的诗的果实,而留给中国和世界的,难道只是那首简练而隽永的《断章》?
“你站在桥上看风景/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/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/你装饰了别人的梦”,多少诗评家围着这四行诗孜孜不倦地加以诠释,雄辩滔滔或者细语潺潺,都留存在中国现代诗歌研究的资料库里,至今依旧意犹未尽。我一读这四行诗,就会想起丰子恺的漫画——只有丰子恺的漫画,简洁而隽永,明白而深邃,刻画出一种心态之美——才能形象地道出《断章》的真谛。《断章》也许是卞之琳灵感瞬息迸发的印记,又是精微而冷隽的诗风的一次不经意的显现。这不是李商隐的“深情绵邈”“包蕴密致”的再现,也不是姜白石“清空高远”审美理想的重复。他在胡适、刘大白等人作诗如说话的主旨指导下,以白话演绎词曲的尝试之后,实现了现代汉语的古典内质,也实现了西方诗歌技巧的东方潜移。《断章》之所以是绝唱,正因为它最突出地体现了卞之琳诗风的特质。远看,一泓清水;近看,无底深潭,这同早期白话诗的肤浅不可同日而语了。它,像是唐宋小令的现代再现,浓郁地散发着东方的、现代的气息;又使人想起西方诗歌中是否有类似的巧思,抑或是诗人对西方诗歌的一种感悟的闪现和融入?《断章》是卞之琳诗作特质的最亮丽、最集中的体现,它本身是一种近乎唯美的情景交融的吟咏,一种纯净心境的凸现和吐露,也是卞之琳才华的象征。《尺八》《圆宝盒》《鱼化石》等名作,都是《断章》的某种推衍和演绎,但却不如《断章》这样清彻、洗炼、明净,不如《断章》这样具有“诗中有画”“画中有诗”的魅力,不如《断章》这样显示隽永的、无止境的审美内涵,在中国现代诗歌的星空上,《断章》是娇小而灿烂的一颗星!也许一个诗的时代,只会留给诗的历史这四行不朽的诗——回瞻诗史的时候,这四行诗永远这样清新、奇丽而朴实。我甚至有这样的设想:卞之琳为新诗和中国文化所做的一切,都不是鸿篇巨制,而是精致而睿智的断章。